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焚心以火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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焚心以火(上)

這幾日鋪子生意不好,沒什麽顧客上門,不過好在還有皇上的賞賜,日子過的還算逍遙。

這天我正跟香兒玩翻繩,小狐王竟忽然到訪。

“嘖嘖嘖,人間臭死了,虧你這麽能忍耐。”小狐王嫌棄地用手扇著風,對楊公子說。

“呸!臭狐貍!”香兒翻了個白眼小聲道。

“哼!這是家姐做的草餅,孤王特意帶來給白姑娘的,可沒你這小丫頭的份。”小狐王傲慢地將草餅遞給我。

“這麽冷的天,你不會是專門為了送草餅而來吧。”楊公子笑道。

“哪兒會!我狐族興旺,又添新丁,這不正好滿月麽,家父特意囑咐孤來送請柬。”

楊公子接下那樹皮做的請柬,笑道:“恭喜恭喜,狐丁興旺!”

我一聽,忙道:“是小狐貍寶寶嗎?我也能去看看嗎?”

小狐王點點頭,驕傲的說:“叫你們開開眼,家姐的寶寶漂亮的很,外面那些野狐貍可是比不上的!”

“師父,我也想去看小狐貍!”香兒拉拉我的袖子,小聲說。

“哼!偏不許你去!”小狐王十分得意,趾高氣昂地說道。

我不禁苦笑,這小狐王說起來也挺大一個狐,怎麽跟小孩子較起勁來。

見香兒嘟著嘴生氣,小狐王得意的搖搖尾巴,接著道:

“家父還請楊公子幫孩子取名。”

楊公子笑容一滯,苦著臉點點頭。

小狐王沒有多留,便著急去下一家送請柬了。

“唉,真是難為人。”楊公子撿了一個草餅,愁眉苦臉道。

“起名字而已,有那麽難嗎?”

“你有所不知,這狐族分支龐大,又愛化形。為了家族間彼此區分,彰顯血統純正,這赤狐宗家中凡是純血統的孩子都要以紅色定名字,你先前認識的紅玉、珊瑚、那日成親的婉霞和炎光、小狐王赤羽都是如此。狐族成員眾多,能取的名字卻有限,真是要命……”

“那紅玉姑娘與人類生的孩子,就不算純血統了嗎?”

“是,妖與人類一般是不能有後代的,即使有也只能算半妖,靈力混亂,難以控制。唉,半妖在族群中身份尷尬,常常很小就會被趕出族群,自然也沒有宗族長老起名的殊榮,老狐王這些年越來越寬和大度,對於半妖也寬容的多。”

“原來紅玉姑娘當年與王書生成親,需要這麽大的勇氣……”

楊公子沈默半晌,輕輕道:“是啊,無論是紅玉姑娘,還是王書生都是很有勇氣的。”

香兒吃了幾個草餅,見我們都沈默不語,打了個嗝,問道:

“狐貍還分那麽多種嗎?”

楊公子笑道:“自然有的,除了赤狐,還有銀狐,白狐,沙狐,聽說高山上還有一種臉大無頸的藏狐,有趣的很。”

我們談談講講,不多時便把這草餅分了個幹凈,青冥吃不得這些東西,吐著舌頭生悶氣,我只好揣上它去買糖人。

買了糖人,又覺得該給楊公子打壺酒,付錢的功夫,一只細長的手接下了酒壺,我擡頭一看,正是楊公子。

“天這樣冷了,也不知道多穿點。”他說著,將我的鵝毛披帛遞給我。

“多謝你啦!”我把披帛系上,“你看,我為你打了酒,我好吧!”

“小芙自然是很好的。”

披帛一穿,我便不覺得冷了。既然不冷,自然便可和楊公子一起慢慢走回家去……

三日後,我們早早起床,到狐山去參加這小狐崽的滿月宴。

“楊大人吶!阿芙姑娘怎麽越長越年輕啦?”

拜見老狐王的時候,年老耳背的老狐王中氣十足地大聲說。

楊公子幹笑幾聲,道:“我和小芙來看婉霞的孩子。”

“啥?你倆的孩子?幾歲啦?”

“不是我們的孩子,是你的!你的孫子!”老狐王耳背,楊公子只好大聲說道。

“楊大人怎麽惱羞成怒了,還孫子孫子的罵人……”老狐王嘟嘟囔囔,聲音頗大,讓人十分尷尬。

紅玉姑娘趕忙來打圓場:“幾位還是跟我入宴吧。”

這滿月宴和當日的狐族婚宴當真很大不同,當日千妖百鬼極為熱鬧,今日狐族顯然是只邀請了些親近的賓客,大家拉拉家常,談談笑笑。

“狐族警覺,家中有幼崽時不請外賓,辦這滿月酒除了賀新丁,主要為了給小狐定名字。”楊公子小聲說。

我點點頭,拉著香兒和他落了坐。

待到眾賓就坐,紅玉嚴肅的站起來,拿出梆子珰珰敲了兩下,尖聲道:“吉時已到!請宗婆!”

我伸長脖子看去,只見珊瑚扶著一只老得不像話的狐婆走過來,那老狐婆拄著拐杖,嘴巴尖的毛已經白了,眼睛似乎早就瞎了,身上的皮松松垮垮,似乎比老狐王還要老上很多。

把老狐婆顫顫巍巍送到一個大石坡上,珊瑚躬著身子退下。老狐婆把拐杖一扔,舉著前爪,尖聲念咒:

“烏拉!吶哈!呀!吼!”

我聽不懂她在念什麽,但是看得見她真是老的牙都沒了,平時可怎麽吃飯吶……

一串介於吼叫和歌唱之間的咒語後,她從尾巴中掏出一個卦桶出來,這東西我認識,這不就是廟裏問吉兇的那個物件嗎!

那老狐婆舉著這卦桶,大喝一聲,這卦桶一下子冒起藍火來。

香兒驚叫一聲,席上有妖撇來不滿的目光,我連忙把香兒抱在懷裏:“噓,好孩子,沒事的。”

小狐王似乎在暗笑香兒沒見識,被楊公子狠狠瞪了一眼。

老狐婆可沒受任何人的影響,將那燃著藍火的卦桶一揮,那卦桶噴出許多火星,火星落地發出吧嗒聲響。

我向離我最近的那火星望去,只見火星熄滅,竟留下一個玉牌,上面寫著個大大的“辰”字。

老狐婆作完了法,又恢覆了老態龍鐘、沒精打采的模樣,珊瑚趕忙替她拾起拐杖,扶著她一步一步挪下去了。

紅玉撿起散落的玉牌,掛在老宗婆作法的大樹上,一邊掛一邊大聲念“碎”“離”“辰”“雲”“夕”“歌”。

底下的狐議論紛紛,有的老狐在指著玉牌教小狐識字,有的抱怨今年撚的字還不如去年,有的青年狐只顧著談情說愛,還有的狐想趁旁人不註意偷吃蟲子,被身旁的長輩打了頭……

小狐王清清嗓子,道:“感謝宗婆撚字,現在請在座各位為小狐定名!”

我們身旁一個斯斯文文的瘦狐貍站起來說道:“在下不才,十分看好這個‘辰’字,‘辰’乃地支第五位,十二生肖中正對應龍,十分霸氣!又是日月星的統稱,星辰星辰,便是由此而來,一晝夜又稱十二辰……”

這狐貍真是有學問,可底下的狐卻不買賬,嘰嘰喳喳的談笑起來,連老狐王都打起了瞌睡。

“祀字正與辰字相稱,‘祀’乃祭禮,又兼有歲、年、世代之意,我提議小狐便叫‘祀辰’!”

他話音未落,一個大胡子狐貍大聲反駁道:“瞎扯瞎扯!那跟紅色有什麽幹系!”

瘦狐貍一下子語塞,支支吾吾說不出來。

大胡子接著說道:“我說朱祀,你不要因為自己沒娶到婉霞,就惦記把自己的名字嵌到人家孩子名字裏去!”

大家哄堂大笑,瘦狐貍臊得滿臉通紅,抗議道:“你胡說!”

沒有狐相信他,大家都肆無忌憚的取笑,連紅玉姑娘都抿嘴一笑。

又一個十分妖嬈的黑背女狐道:“要奴家說,‘紅辰’這名字就好的很!”

“對對!紅雲說的對!”旁邊一個男狐忙不疊地應和道。

“我!我!我也同意!”另一個男狐不甘示弱,也大聲答道。

他們二狐顯然是都中意這紅雲姑娘,爭相在她面前表忠心。

眾人看他們這般爭風吃醋,都哈哈大笑起來,那叫紅雲的女狐也不似尋常人類女子那般怕羞,大大方方的扭著腰肢盡情展現自己的魅力。

他們為這名字爭來吵去,一個時辰過去,仍是誰都說服不了誰,我扯扯楊公子的袖子,小聲說:“小狐貍在哪裏呀?”

楊公子偷偷給珊瑚姑娘打了個手勢,讓珊瑚姑娘帶我和香兒去看小狐貍,我倆這才終於解脫出來。只是可惜楊公子還得繼續留下參加這“狐名大會”,苦著臉目送我們離開。

珊瑚姑娘把我們帶到一個石洞中,這石洞被鮮花裝點,竟十分溫馨,洞中一個鋪滿幹草的石床上,臥著一只漂亮的紅狐貍,我定睛一看:正是那日成婚的婉霞姑娘。

婉霞姑娘身邊縮著幾只手掌大小的小狐貍,小狐貍的爹爹正坐在床邊端著碗給婉霞姑娘餵水。

“這是楊大人的未婚妻白姑娘,這是白姑娘的妹妹,想來看看小狐貍。”珊瑚姑娘拍拍我和香兒。

我差點忘了,上次楊公子謊稱我是他未婚妻的事,這時候被珊瑚姑娘提起,禁不住有些臉紅。

婉霞姑娘點點頭,道:“原來楊大人有未婚妻了,真可惜!”

這下子我簡直更尷尬了,香兒也摸不著頭腦,但她只抱著我的手臂不敢說話。

好在婉霞姑娘的夫君解了圍:“內子不大會人語,她想說你們真可愛。”

於是很“可愛”的我們被婉霞姑娘熱情的招呼過去,我終於能見這狐貍寶寶,心裏開心激動極了。

婉霞姑娘生了四只小狐崽,小狐崽剛滿月,細瘦細瘦的,尾巴上光禿禿,皮毛也只是不起眼的深棕色,孩子爸爸告訴我們,小狐貍兩個月才能長出紅色的皮毛,那時候就好看了。

可我覺得它們現在就很可愛,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,看上去好像在笑似的。站也站不穩,只會瞇著眼睛,細著嗓子找媽媽,一個個小團子般的縮在母親懷抱裏。

“可以啵啵。”婉霞姑娘眨巴著大眼睛對我們說。

“內子是說,可以摸摸,不用害怕。”炎光笑道。

我伸出一只手指,試探著向一只大些的摸去,那只小狐貍回過頭來,它的鼻尖上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,非常好看。它嗅嗅我的手指,呦呦地叫了幾聲,又用頭輕輕地在我手指上蹭了蹭。

我激動的在心裏尖叫。

可惜下一刻,它就勇敢的在我手上撒了潑尿,那異味瞬間沖的我頭皮發麻。

“白姑娘,不,不,不許奇怪。”婉霞姑娘手忙腳亂地說。

“不奇怪,小孩子嘛。”我苦笑。

“不不,白姑娘,內子的意思是不要見怪……”

“啊……不見怪……珊瑚姑娘,想笑就笑吧,不要再忍了……”

“哈哈哈哈!”

誰會和這麽可愛的小東西生氣呢,不過我還是慶幸這一幕沒叫楊公子看見,不過這婉霞姑娘既然生了四個孩子,只怕他們取名字,要吵上好久了呢!

我們正逗著小狐貍玩,忽然外面傳來一聲野獸的怒吼,隨後便是一陣山崩地裂般的震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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